知晏

一个废物

【苍歌】清都一方客(1)

* 主苍歌(薛淮x秦子砚)副策藏(萧九x叶凌恒)

“我说薛淮,你头一次见到秦子砚的时候,这家伙就是一副冷眉冷眼的模样?”

关外才下过一场雪,巡视的士兵过去了一拨又一拨,品阶比薛淮小了一级的萧三嘴里刚咽下去一口新雪,冰得他有点含糊不清的对着离他几米外的薛淮这样问道。

秦子砚是千岛湖过来的长歌弟子,来的时候说是来军中历练,萧三看他身手不差,模样也跟关外的人不是一个样儿,好看得紧,就总爱往他面前凑,不是要求切磋就是问他喝不喝酒。

薛淮擦拭陌刀的动作微微一顿,头上那两撮白毛迎着初冬的冷冽就翻飞了起来,他嘴角嚼了三分笑,话里带了让人弄不懂的戏谑:“你莫不是占他便宜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可跟个糯米团子一样,乖得很。”

萧三一脸惊诧:“你俩啥时候有过这种交情?”

一身冷衣寒甲的薛淮从那块黑黝的石头上起身,把擦刀的白巾揣回怀里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你家老九没几日就到雁门了,这个事估计你也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这小子在外面玩了几年了,过来我这让他感受下疾苦也好。”萧三笑嘻嘻的,丝毫没有为什么他家老九会来雁门关的疑虑。他把手上白岑岑的雪捏成球状,往旁边裹满素白的红松上一扔,树叶就抖落下来一片雪砸在地上,没有惊起半分动静。

天与地好像连成了一片。除了薛淮和萧三二人踩在雪地发出的声响外,竟只听得见呲呲的风声。

这段时日如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除了整日的带兵操练仿佛就没了别的事情做。薛淮练完就拉着萧三和巡视的士兵一起在关外头转悠了一圈,萧三年纪不小,心性却跟十五六岁的少年无差,随手捧了雪就吃,吃第一口时瞥到薛淮抽出陌刀擦拭,突然想起今早上的一件事。

他早上出来的时候差点被秦子砚临头一刀,本来就迷迷瞪瞪的,掀开帐帘看到秦子砚使着惯用的琴中剑挥过来,吓得他瞬间清醒差点没提好裤子。要说平时见的刀枪剑影不算少,只是意识还未清醒突然被这么来一下,加上萧三平日里本来就有些懒散,更是吓得不行,冷汗直冒。

后面秦子砚大约看清了是他,遂跟他道歉,语气里挂着三分冷,让人误以为他才是被吓到的那个。

萧三看到薛淮的举动一下子想起这事来,他记得薛淮提过一嘴他跟秦家公子有点交际,就八卦的问了一句。奈何薛将军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岔开了,说起了他家那个九弟,所以等他俩走至操练场,萧三才反应过来:

“薛淮!你还没告诉我你跟秦子砚的事情呢!”

年轻的将军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往自己营帐里走,边走边在脑子里计划接下来的几个时辰该去做什么事情。心里嘀咕好久没喝马奶酒了,考虑着该去谁那讨上几坛,再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薛淮越想越美,脚步顿时快了很多,初冬的天儿虽然黑得快,却因为雪地的反射,所以也黑不到哪儿去。薛淮远远的就瞧见自己营帐门前有个颀长的身影杵着,帐前的的烛火加上皎白月光一起明明灭灭的投在他那张过分白净的脸上,勾勒出一片盎然。

如果可以忽视他的面无表情的话。


这是秦子砚来雁门关的第二个月。之前因为入关的时节有点晚,所以在路上耽误了不少,笼统算起来,离开千岛湖已经有了小半年的时间。从南方到北境,环境气候变化大,小师妹顾吟霜有点水土不服,一路上都病恹恹的,到了之后就被军里万花大夫给带去调养了。

秦子砚独自去跟薛统领报备之后就住了下来,后面几天都在休息没有出去。他没有来过这边的地方,对于军中的一切事物都抱着新奇的看法,所以当他听到那些新兵说什么将军回来了,心里好奇得很,就跟着出去看。

这一好奇不打紧,差点让秦子砚两眼一翻双腿一软,当即就想回千岛湖去。

打头阵的人驾着一匹黑马快速过去,秦子砚灵敏的闻到一点没压得严实的血腥味,还没寻到根源,就听到一声嚷从后面传来:“萧三儿你他妈的走这么快投胎吗?!”语气很是气急败坏。

最前面的人拉紧缰绳回头:“我又不是伤员,当我跟你似的,刮了两刀就要死要活的。”

随着就是几声带了笑的骂声。

秦子砚今年正是弱冠之龄,在他自己心里正是外出游历的年纪,虽然早些年他跟着家里的堂兄一道出过一次远门,但是总归有些久远,相关记忆不是很深刻。

倒是遇到过那么一个人,让秦子砚心里一直存有芥蒂,每每想起还是不愉快。而令他介怀的人这会儿正伸展着四肢从他面前经过,脖子上缠了两圈白纱布,透出点点腥红。秦子砚清楚的看到他的下颚有一道伤口,不过没有做什么处理。

仿佛是有什么感应似的,那人倏忽转过头来,一双剑眉下的双眼炯炯,眉梢皱起薄唇抿起的模样刺得秦子砚心里一紧,连忙把帐门拉上,一颗心宛若打鼓敲个不停,令他不断攥紧双手。

他见过这人!在四年前的长安城。

至于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是可以一下子认出来,秦子砚把缘由归于薛淮那双眼睛。从第一次在长安的朱雀大街碰面开始,那双眼里毫不掩饰的兴趣和玩味就让他避之不及,还成了他那段时间的苦恼。

他们一行人刚到达雁门关的时候刚好碰上薛淮出去办事,所以没有得以碰面,秦子砚自然没有想过会在苍云遇到薛淮,不过转念一想,初见时薛淮确实是穿了一身玄甲衣,只是当时他未有过这方面的见识,不知道也合乎情理。

再见既是缘分,只当是孽缘,秦子砚心里马上做了个决定。等营帐外动静稍稍消停,才回了床榻边整理自己的东西。

没过两天薛大统领把秦子砚介绍给薛淮认识,让他平日里多照拂着些,眉眼已然长开的秦子砚叫薛淮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十分不自在。

薛淮一改碰面那天的冷然,带了点试探:“你是,长歌门来的?”

秦子砚没搭话。甚至后面都为了避免跟薛淮有什么接触,总往军医那里窜,藉口替自家师妹问点饮食方面需要注意的东西,惹得那位万花大夫恼得不行。

现在的秦子砚跟十六岁时的样貌比起来有些出入,但是仔细端详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加之薛淮一直有意记住,认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后面有天晚上薛淮喝了点酒,偶然遇到正顺着城墙踱步的秦子砚,薛淮眯着眼看那个长歌门的金贵公子脸上对城墙的好奇,没来由的觉得熟悉,他鬼使神差的跟过去,在秦子砚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扯下他未系紧的发带。

秦子砚慌张回头,薛淮拿着缎青色的发带站在原地张着嘴,失了声。

矮了他一头的青年散着一头黑发,仿佛与身后的暗黑城墙融为一体。脸上的表情跟记忆里的如出一辙。

薛淮觉得自己醉了,因为他居然有点不胜酒力的错觉:“是......你啊?”

为何薛淮两次都执着于去扯他的发带,秦子砚又把原因放到了薛淮的劣根性上面。


再到后面的日子,薛淮并没有像秦子砚担心的那样总是叨扰他,反而忙得很,除了那个晚上,倒是再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秦子砚巴不得,奈何现在有事要问他,不得不在此等候。

早上他去找过,不过走错了营帐,把萧三吓了一跳,现在想想还有点歉意。只能等到现在,才能见到薛淮的人影。

“公子来找薛某有什么要紧事?”薛淮话中有话,秦子砚打他被薛淮正式认出那天起,能尽量不到见他就不见,躲都来不及,别说主动来找他了。问话间不免凑得近了些。

“离我远点。”秦子砚边说着边往旁边挪了一步。

薛淮耸耸肩:“你怎么还记仇的。”

秦子砚咬牙切齿:“怎么,被男人轻薄你很高兴吗?”

“那当然不,只是......”薛淮跟着也凑过去,声音压低了些:“砚公子可以轻薄我,我乐意得很。”

厚颜无耻之极!秦子砚后悔自己没带琴出来,不然定要他尝尝清绝影歌的滋味,治治这军痞的德性。只是拌嘴归拌嘴,他来找薛淮确实是有事。秦子砚咳嗽两声,眼睛不自然的飘向远处:

“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个人。”

“名字。”

秦子砚被薛淮爽快的态度搞得一愣,老半天才囫囵出两个字:“萧九。”

“可是天策府萧家的萧九?”薛淮摸到玄甲暗处的系带处,边解开边拉开自己营帐的帘门,眼神示意秦子砚跟进去,看到秦子砚脸上的犹豫,轻笑了声:“怎么,怕我又怎么样你?”

薛淮坏心眼的加重了“又”字的发音,生生让秦子砚的耳廓染上一层粉色,在薛淮眼里又添了一分颜色。捉弄到人的薛淮终究没忍住,放声笑了好几下,就这样放任秦子砚在外面不管了。

秦子砚脸皮薄,却也是真的急切的想知道消息,权衡再三,还是跟了进去。

说起来秦子砚跟萧九的关系,带了点话本里的戏剧意味。两人于今年春分时节相识,当时萧九在长歌停留,秦子砚在书市遇到他跟卖酒的店家起了争执,萧九被老板说得面红耳赤,几句都没说得出还嘴的话。

还好秦子砚出面解围,老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萧九一直道谢,反而把秦子砚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两个人聊了会儿,发现非常投机,爽快交了朋友之后没多久萧九就离开长歌继续北上。

这次来雁门之前,两人在扬州短暂的碰过面,当时萧九有些狼狈,秦子砚问了好几遍萧九才支支吾吾的说自己不小心掉到花船上了,大概是坏了人家好事,被扔进护城河里泡了个澡。

萧九说自己不久后要去雁门关找自己的兄长,两人约好了再次碰面,只是秦子砚在这呆了两个多月了,都没有看到萧九。他在苍云军中也没有熟识的人,思来想去还是找了薛淮。

说到底,以前的交情也是交情。

“你怎么不去问萧三,他是萧九的堂哥。”薛淮捻了点灯油里的油闻了闻,把一身玄甲褪尽,露出里面的白色里衣,秦子砚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有些难为情的避开了自己的视线,斟酌后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我不知道两人是这种关系。“而且他觉得他跟萧三的关系,自己贸然去问总有点不好,更何况自己根本不知道。

薛淮嗤笑一声:“他那名字这么明显,我以为是个人都可以猜出来点什么。”随后觉得这句话有点针对性,试图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

怎么解释好像都有问题,薛淮干脆闭嘴,蓦地想起点什么,转身去后面取了什么东西出来。

“我原本打算去老沈那里拿点马奶酒的,你这一来,我倒是想起我还有点好东西。”说罢把手里的小坛子”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颇有点万丈豪情的气势。

春日里酿造的梨花酒是南方一带的佳酿,秦子砚闻到那淡淡的梨花香,心里疑惑怎么在这里都有。薛淮看穿他的那点小心思,偏不作解答,不知道从哪变出两个小杯子来,边斟酒边跟他说萧九的事情。

“后天有一批人入关,叶家的商队要送东西过来,应该是跟着一起进来的。“他递了一杯到秦子砚面前,自己喝了一杯后继续说道:”我会过去接应,你可以跟着去。“

只字不问秦子砚跟萧九是何关系,薛淮看似专心的品着酒,实则余光一直钉在秦子砚身上。秦子砚今天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清冷的味道,穿着也好,头顶上那冠小巧圆润的发冠也好,甚至是现在站在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薛淮的样子也好。

薛淮心底突的一跳,右边眼睑也跟着跳动几下,就好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粒石子一般,此刻心房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躁动不已。

秦子砚未有察觉,心里卸下警惕在桌前坐了下来,一只手端起盛酒的小杯子,凑到面前闻了闻独属于南方的香气,不免想起故乡的梨花酒,也是这个味道,遂直接一杯饮尽。

约摸是被酒辣到几分,秦子砚皱起眉,适应之间薛淮已经给他把酒再次满上了。

“我还以为砚公子不愿意赏脸呢。”薛淮幽幽的开口,砚公子这个称呼是军中的士兵们叫出来的,薛淮不大喜欢这个称呼,却总是在秦子砚面前这样叫,打着取笑的意味。

“你还当我是稚子不成。”

“你可不就是小孩子。”薛淮不置可否,眼看着秦子砚喝下第二杯,又给他满上:“我这酒珍藏好久呢,一直舍不得喝来着。”

这是叶家小少爷上次给他带过来的,薛淮总忘了喝,这下好像有了用处。秦子砚酒量不是特别好,纵然是这种酒,都不能喝多。眼下三杯下肚,秦子砚觉得手与脚都有点轻飘飘的,双手撑在桌面上,道:

“我懒得.....跟你掰扯,我回去了。”

说完拨开腿就走,未料一只手从后面当了拦路虎扯住他,拉过去之后一个天地翻转,他整个人就被按倒在了薛淮的那张大得过分的床榻上。

正是入冬,寒气浸入,被褥都透着点冷意,秦子砚被冰得一激灵,一开口梨花香气带着入夜时分的寒气洒在他上方的薛淮脸上:“你做什么?!”

薛淮并不理会他,低头衔住那张欲喋喋不休的嘴。

秦子砚双手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只能睁大双眼,长长的睫毛扫过薛淮的上眼睑,两腮酡红,滚烫得令人沉醉其中找不到方向。

帐外该是皎月高挂,或许有夜间巡逻的将士踩着雪来回路过,或许又是静悄悄的。

总不该是现在这样。

许久。

“跟四年前一样......”薛淮抓心挠肺的想了这么久,再次品尝到这种滋味,有些情难自禁,吻闭就把头埋在秦子砚颈窝深吸气,抓着秦子砚手腕的手不断收紧。

秦子砚酒量虽然不好,酒品却是一等一的,这会儿酒精混着不知名的东西猛地冲上脑,头一偏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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